趙伏玉變成聾子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賀家。聞人氏親自去瞧過一回，就是程姨娘也打點了兩樣慰問的禮物讓人送去。

李曼雲正看英哥兒寫字，程姨娘在那邊算賬本。屋裏靜悄悄的一片，突然李曼雲笑道：“那玉哥兒的病還真和姓陸的有關啊？”

“是這麽傳的。”程姨娘頭也沒有擡。

李曼雲握嘴笑道：“該，讓她輕狂，這下跌了跤吧。孫輩中王妃最喜歡玉哥兒了，如今玉哥兒成了聾子，那王妃還不得把姓陸的給殺了？”

程姨娘眉頭也沒皺一下，輕松平常的說道：“是啊，聽說當時王妃就想把她給宰了。聽說還是那個瘸子二爺給攔了一下。”

李曼雲心中大塊，笑道：“報應不爽，報應不爽！”

程姨娘納悶，心道什麽時候這兩人結下了這麽重的梁子。不過這事出來後，或許陸琬在晉陽也呆不下去了。陸琬走了對她倒是件好事。

李曼雲終於坐不住了，起身搖身團扇道：“我去海棠苑那邊看看。”

程姨娘知道兒媳是過去看笑話的，她也沒有開口阻攔，只是說：“別急著落井下石，畢竟還住在一處，不好看。”

李曼雲掩嘴笑道：“母親，我知道的。”說著搖搖擺擺的就出了這邊的院子。

剛走出這邊院子不久，就見王姨娘正站在那墻根下手裏拿著根枝條訓斥下人。李曼雲見狀便上去說：“喲，出了什麽事？值得我們王姨奶奶親自動手？”

王姨娘與李曼雲不對付，撇撇嘴，冷著臉說：“我訓屋裏人，不與二奶奶相幹吧？”

李曼雲道：“這倒也是。姨奶奶好大的火氣，只是別傷了手，回頭又要請大夫瞧。”嗤笑一聲，又搖搖擺擺的往海棠苑而去。

當李曼雲趕到海棠苑的時候，並沒有看見預想中的愁雲慘霧。剛剛跨進院門就聞見了一股熟悉的藥味。她走到陸琬熬藥的房裏，站在門檻外，見陸琬和一個丫鬟正忙碌著。

自從那次英哥兒在這裏被燙傷後李曼雲再沒有踏進過海棠苑一步，她站在那裏，笑問了一句：“陸妹妹忙著呢，誰病呢？”

陸琬見是李曼雲，頭擡了一下，淡然的說道：“沒有誰生病，我做藥。”

“哦。”

見陸琬一臉的冷漠，和平常沒什麽兩樣，不像是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。李曼雲本著看笑話的心態而來，也準備了一肚子奚落的話，此刻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，訕訕然的站了一會兒。直到陸琬開了口問道：“二奶奶有事啊？”

“有事？啊，沒，沒事。我順路過來看看陸妹妹。我聽人說王府裏的玉哥兒聾了，這事說和陸妹妹有關，所以過來看看。”

陸琬平靜的應了一聲：“嗯。”又接著去忙自己的活，根本不把李曼雲放在眼裏。李曼雲站在了一會兒，見陸琬如此冷遇她，心裏有些憋火，遇上這樣的人李曼雲還真是沒有轍，站了一會兒就告辭了。

等到李曼雲走後，雨茗才問陸琬：“二奶奶許久不上我們這裏了，突然來是做什麽？”

陸琬淡漠的說道：“看笑話的。”

雨茗訝然的吐了吐舌頭，什麽也沒說。

龍膽、梔子、當歸、青黛……數中藥加入了其中，只是少了一味蘆薈。

看著深棕色的藥汁倒入了瓷碗裏，藥汁還在冒著滾滾熱氣。陸琬悶坐在那裏看著這碗藥不由得蹙眉，就算她湊齊了藥又能怎樣？她連給伏玉治病的機會都沒有了。

雨茗瞧得出陸琬的灰心失意，忙溫言勸慰道：“姑娘不必難過，這藥說不定總有用得上的時候。那玉哥兒的病也會好起來的。”

陸琬淡然道：“但願如此。”

因為玉哥兒的事，陸琬也不好再踏進王府，但她依舊牽掛世子妃的身體，只好讓聞人氏幫忙跑了幾趟詢問世子妃的近況。得知世子妃身子漸好，陸琬也暗自松了一口氣，忙忙的配了一副方子托了聞人氏送過去。

聞人氏知道陸琬最近處境不好，曾與她開解：“陸妹妹，你也別太難過了。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怪你。其實大家都知道要是沒有你的話，說不定玉哥兒已經不在了。”

陸琬依舊淡然的回答道：“沒什麽，我看得開的。”

聞人氏笑道：“這就好，這就好。對了，姜家那邊的邀請你還去嗎？”

陸琬搖頭說：“不了，大奶奶去的話替我給六姑娘道聲謝吧。”

聞人氏又說：“在家裏悶的話，不如出去走走。我讓人陪你。”

這個陸琬沒有拒絕。

眼下已經到了初伏，隨便一動就渾身是汗。陸琬坐在聞人氏給備的馬車裏，撩了簾子一角，向外張望了一眼，外面是白花花的太陽，有些刺眼。

馬車兜兜轉轉的走了兩條街，最後在一家書肆前停了下來。秋桐先下了車，攙了陸琬下車。

陸琬穿了身湖綠色的軟葛衣裙，她搖著扇子進了書肆。這間書肆大約是晉陽最大的一家的，總共兩層樓，上下都立著書架，分了經史子集，密密麻麻的累放著書籍。什麽叫汗牛充棟，陸琬今天算是見識到了。

陸琬一進屋，就有書肆的夥計上來招呼：“這位姑娘選書還是選字畫，還是買文房四寶？我們這裏應有盡有。”

陸琬無意看其他的書籍，只問：“有醫藥典籍嗎？”

“啊，有的，有的，在二樓。請隨小的來。”

買醫藥典籍的人不多，所以這一類的書都放在二樓不起眼的角落裏，數目種類也不多，鮮有人問津。

夥計替陸琬引路，將她帶到了那個小角落裏，夥計又陪著笑臉說：“請姑娘自選，選好後再告訴小的一聲。”

陸琬的目光便被架子上的那些書籍吸引去了，她挨次看去，都是些尋常的醫藥典籍，大多是她年幼時就看過的，並沒有什麽新奇的。可她並不願意放過這個機會，故意去尋找放在那偏僻地方的書籍。最後被一本綠皮封面的書吸引了目光，她正要伸手去拿，哪知另一只大手卻擋住了陸琬，先一步把書拿走了。

陸琬忙道：“這書可以讓我先看看嗎？”

話音才落，卻聽得那人驚訝的叫了一聲：“是陸姑娘！”

陸琬這才擡了頭，跟前站著的這個男人穿了身淺絳的紗衣，手裏捧著那本綠皮書。書架的一旁立著那柄沈香木的拐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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